第60章
二月二六，万里无云。
齐潇望着远处宁静的村落，矗立了一会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开学的日子就要到了。
田野间的雪融化一空，被冰霜温存数月的黑壤占据出头角，他抱着戟走在小道上，用心感受大地的律动。
前往圣彼得城的路上有些热闹，不时就能遇上一些逃难的游民，他们大多拖家带口，也有少数孤身一人，但无论是谁，看到戟身闪耀的淡黄魂环，都选择了远远避开，即使对方看上去只是个普通小孩。
维持魂技运转需要一定魂力，幸在这个技能只是一种被动状态，而非主动攻击技能，消耗速度还不算太过剧烈。
齐潇走一段，停一段，魂力消耗过半，就停留在原地休息片刻。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心怀各异的人上前搭话，有些问路，有些借粮，有些拉拉扯扯，不知想要带他去往何方。
“不用，谢谢。”
齐潇对着热情的中年人，第三次重复出了这句话，在见到那人还是拉扯不断，突地扬戟刺穿对方的胸膛。
冒着热气的鲜血溅了一脸。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庞，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情绪想表达。
结果却什么也没有。
于是轻轻推开尸体，自顾自地继续向前。
走出很远后回望一眼，只见原来那地方升起了袅袅炊烟。
在那之后，那一路上又遇到了许多人，有些老面孔，有些新面孔。
面对新面孔的拉扯，他没有再下狠手，只是将其击伤吓退。
看着乱作一团的难民，突然有种想把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冲动，但也仅是想想，没有付之行动。
......
圣彼得城的外边有些缭乱，宽阔平野上堆积着灰色帐篷，许多人游荡着面带菜色，城门口处架着两口大锅，煮着一些气味难闻的食物。
来往的道路上布满了肮脏的排泄物，周围挺拔的两排榆树被砍尽生火，不少新来的难民聚拢在一块，大声抗议着不知说于谁听。
齐潇来到这里，看着和离开前大不相同的景色，走进难民营里转了两圈，面对着那些冒绿光的眼睛，最后走向了城门处。
锋锐的枪尖，坚固的鹿砦，精壮的士兵，聚成一条难以逾越的封锁线，将文明与野蛮，生存与死亡都分离开来。
但在齐潇召出武魂、亮起魂环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这条线只封锁穷人，从不拒绝贵人。
他一边进行身份认证，一边看着排队领食的难民，锅中煮着的是麦麸，城里平日里用来充当马料的东西。
进了城以后，一切都换了模样，干净的街道，洋溢的笑容，热情的商贩，熙攘的人群，差别宛若两个世界。
我能做些什么吗？
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齐潇回望城外那些卑微的难民，冲着看过来的卫兵队长微笑致意，转身朝着魂师学院的方向走去。
由于外部环境恶劣，贫寒工读生返乡不多，近来圣彼得学院出入的多是富贵学子，穿得光鲜，服饰华丽，像他这么破破烂烂的还是独一份，好在上学期里有段日子常来大门处眺望，时间久了和看门大叔也互认了个眼熟。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来的路上遇到了些流民，被他们扒拉一阵就这样了。”
“就是那些南边逃荒来的？”
“应该是吧。”
“那你小子命还算大，竟然能从那群挨千刀的手里跑出来，要知道...”
可能是成天守门太过无聊，又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消遣，看门大叔话匣子一开，像决堤的洪水般说个没完，齐潇也不急着去哪儿，就干脆找个角落站着，慢慢地听着。
倒是路过的学长忍不住开口相讥。
“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怕，一群废物而已，随便派两魂师就能收拾，只是城里老爷们心软，不忍心罢了。”
听到自己的话被人反驳，看门大叔也不生气，观察到对方一身华贵行头，低眉顺眼地应和着对方，客客气气地把那人给送走。
再回过头看到齐潇理解神色，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不在言中。
开学的时间是三月一号，因为没有新生，全是老生的缘故，这次学院也没有再开展迎新活动，也就没有了让人恹恹欲睡的讲话。
在熟悉的教室里，齐潇再次见到了那帮熟悉的同学，他们一样的吵吵闹闹，一样的喜欢争执，看上去没有半点变化，和两个月前的深感无语不同，这次他倒觉得有些可爱。
这不正是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吗？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如故，作画看书，练戟打坐，认真听讲，偶尔空闲也会去街巷走走，去城门处逛逛。
相较于去年的躁动，现如今他的话少了，变得沉默，也变得宽容。
不再去计较那些微末细节，不再去琢磨那些个人得失，放下了虚无缥缈的莫名骄傲，试着用心去和班里的同学、寝室的舍友、学院的老师、以及遇到的一切人交朋友。
他开始了倾听，学会了包容，懂得了理解，掩藏了喜怒哀乐，尽自己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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