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不下去了，周蓉蓉却没继续尴尬，“那公子猜猜小女身世如何，又为何如此扮丑呢？”
杨思源本来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不好刺探人家一个姑娘家隐私，没料想周蓉蓉竟主动提起来了。
他灿然一笑，“小生胡乱猜猜，若是哪里说得不对，蓉蓉姑娘切莫计较。”
周蓉蓉还以微笑，似乎对自己的秘密很有自信，也或许早已认命，不怕别人说，才主动让杨思源去猜。
杨思源深吸几口气，从头说起。
“蓉蓉姑娘原本也是出身良家，后来因家人获罪，你无辜被牵连，才被发配为官奴。
你天生丽质，但沦落成官奴之后，这就不是好事了，很容易被送到官窑沦为官记。
后来凭你的本事，攒到了足够的私钱，打通了某些关系，才得了机会赎身。
然后带着贴身婢女来到翠屏这个小县城，买了个没人愿意要的院子，做起了小买卖。
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或者担忧自己生得太美，反倒遭人惦记，于是可以乔装改扮，弄的两姐妹看上去丑陋无比。”
言简意赅。
实则有很多细节，杨思源不敢说，也不好说，一是怕刺痛如此经历的蓉蓉姑娘，二是怕四零四啊。
以杨思源对古代的了解，很多娱乐场所，其实官营的比例很高，甚至占主要地位。
私营者也是有极强的后台，才能从官府得到相关许可，按时间想官方上缴巨额利润，才能“合法”经营。
官记的来源很简单，就是那些罪臣犯官，或者民间犯了不赦重罪的家人中的女眷。
年纪大的或者长相不好看的做些辛苦活计，样貌俊俏的便送入教坊司调教成官记，舞姬或乐姬。
按说这样的官记和私记还有不同，私记是穷苦人家卖儿卖女或一些女子实在没了活路才自卖贱藉沦落风尘的。
她们如果想从良，按卖身契的约定给青楼赚够了钱，便可以还良。
官记因为是戴罪之身，虽然也不是没有机会，但这个机会很小，除非能打通某些过硬的关系，才能自己给自己赎身，把贱藉换做良籍。
杨思源只是根据自己的知识储备去分析，说白了就是瞎猜。
周蓉蓉坦然道，“公子好厉害，说的几乎和小女的经历差不多了。那，公子不会……”
话总说一半，并不是她矫情，而是一种语言的智慧。
杨思源当然明白她表达的意思，心里也欣赏她的坦诚。
换了别的人，有这样的遭遇，应该害怕别人戳穿自己或者提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
而她能坦然面对这一切，然后还能积极面对生活，这种勇气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再想想她能凭借一己之力脱离苦海，这本事和智慧就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了。
杨思源苦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一个赘婿，还没资格去嫌弃别人。
再说了，你不觉得咱俩，像是和尚遇上秃子，土行孙遇上了武大郎嘛，谁能瞧不起谁啊！”
周蓉蓉似乎早预料到杨思源的反应，听到后来有点疑惑，“武大郎是谁？也会钻地？”
“噗——”
杨思源忘了这个历史里可能有封神或西游的传说故事，却没有水浒传的问世，忙解释，“他不会。
武大郎啊，是个个头很矮的汉子，也是卖炊饼的，有个弟弟叫武二郎，很厉害的，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只猛虎。”
其实杨思远还想说，武大郎死了一千年之后比他弟弟武二郎火，好多小说里，人家可是主角。
大郎吃药的梗更是火的人尽皆知，知者皆乐。可他怕周蓉蓉继续问他不好继续解释，这才没说。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都很矮。”
第一次见周蓉蓉笑得这么开心。杨思源也忽然发觉，如果过滤了她脸上的假麻子和假胎记，她的容貌比程吕霞是一点不差。
他倒没动什么歪心思，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处境，也动不了啥心思。
杨思源有些忧虑，“蓉蓉姑娘，今日在林中的事情，几个小的没看清楚，你应该是看清楚了的。
有人可能要对我不利，你还愿意跟我合伙，就不怕再来这么一回，你会被殃及吗？”
周蓉蓉回答的很快，“小女这辈子已经被殃及了一回了，如果这就是命，那我无话可说，再被殃及一回，又能怎么样呢？”
“会死人的，你难道不怕？”
“不怎么怕，只要死了之后下辈子转世到一家平凡的人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怎么都比这辈子苟活着强了。”
杨思源本来是想开个玩笑，可听到这种答案，他笑不出来了。
这些日子他遇上的这些古人，各有各的特点，有好的有坏的，有冷漠的有奇葩的，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人生观和现代人截然不同。
很难用现代的文明观念去衡量一个古人的行为和想法，唯一的解释，大概是他们的思想局限在如今这个体系里，和现代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相似的，如果抛开思维和行为模式，大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二人拿了几个大罐子回来，前院里又来了仨人。
一男二女。二女杨思源认出来了，一高一矮都大个头，不就洞房里那俩丫鬟嘛。
男的三十岁左右，比杨思源能高一头，脸色冷厉，抱着一柄长剑，一看就是练家子，听程吕霞介绍，是程有功的亲卫，叫楼重九。
杨思源不知道他们是来抓他还是怎么样，忙问程吕霞，“你什么意思？发穿云箭了？”
程吕霞不解，“什么穿云箭？”
“向天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呗。”
程吕霞很不满，什么情况了你还总怀疑我要抓你回去？
还没跟他们解释和杨思源的约定，更不好当着人发火，自我消了些怒火才说道，“咱们有危险，你又不肯回东平，我能怎么办？
他们本来就跟着我出门的，今天才到，看到我留的记号，找到这里来了。
你别瞎想啊，事情我自然会跟他们交代，有了他们在，起码有些不怀好意的小贼，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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