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岩城里死人的逐渐减少，法事也是越来越少。
老道士每天出去找那个小寡妇，方阳每天也是待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医书。
这天老道士没有早早离开，而是留在了宅子里，等到方阳伸着懒腰晒太阳的时候，才搬了个椅子坐在方阳身边。
“师父，有什么事吗？”
方阳还没有睡醒，这几天他仿佛又回到了在道观中的日子，每天睡醒了吃，吃完了睡，只不过中间多了个看医书的流程。
“徒儿，现在城中要做法事的人也少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老道士努力板着脸，但他好像又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见到这幅情形，方阳顿时明白了过来。
“我打算过一阵子回道观，师父你不回去吗？”
“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山上很不方便。”
老道士垂下眼眸，双手无力地握在一起，试着抬起头，又很快低了下来。
“直说了吧，我不想再回去了！当时我也是没有一口饭吃，师父又告诉我，在玄阴观能修炼成仙，我才在道观里蹉跎了一辈子。”
“到老了，突然感觉到自己以前太荒唐，我不是讨厌做道士，但现在老了，又有点想给自己找个伴，还想要生儿育女。”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到孩子长大，我一个糟老头子，快死的时候发了财，赚了点钱，想的东西就多了。”
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说完了这些，老道士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已经入冬的季节，脸上爬满了汗。
可能这些话，他已经想了很久，说出来才轻松了一些，却难以在方阳这个徒弟面前抬头了。
“没关系，师父你能找个地方养老再好不过，不需要自责。”
方阳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出现，可能老道士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恰好前一阵子做法事的多，赚了笔钱，有了实施这种想法的底气。
男人有钱了，想要成家立业是正常的事，而且老道士也的确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师父还要厚着脸皮，让你回玄阴观，最少你也给玄阴观找个传人才能离开，行吗？”
虽然方阳表示自己不在意，但老道士还是没有半点放松，眼睛紧紧盯着方阳，目光中满是恳求。
可能，这才是老道士真正难以开口的原因。
在他看来，自己抛下年幼的徒弟，一个人去享福，是非常不应该的事。
可是玄阴观，意味着很多东西。
有时候传承就是那么回事，在一些人眼中不值一钱，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又重于泰山。
“放心，我答应了！”
方阳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以往修炼法术，还要避着老道士。
等到老道士离开，方阳一个人也会更自在一些。
再怎么说，方阳也不可能非要拖着老人，陪自己一个在荒山上受苦。
方阳还年轻，以后有很长时间。
老道士虽然看上去身体还算强健，却是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年纪。
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活到五六十岁的人，已经算是长寿。
方阳不知道老道士多大年纪，但看面相至少也有五十多，也是活一年赚一年的人了。
“以前师父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不过你想要走也行，赶紧收两个徒弟，把玄阴观传下去，或者干脆在玄阴观里娶妻生子。”
见到方阳同意，老道士松了口气，或许是担心方阳以后反悔，还出主意似的，给了方阳几个解决办法。
然后老道士又拿出来一个大大的包袱，放到方阳腿上，颇有些沉重的感觉。
“里面有二百多两银子，算是师父给你的盘缠，你以后可要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的！”
“不用了，师父，我用不了这么多！”
方阳连忙推辞，他手里还有四千多两银子，不缺这一点。
而且老道士之后还要成家，还打算生孩子，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远远比他更加需要这笔钱。
“这还算多吗？其实这只是我们赚的钱里面的一小半，师父我厚着脸皮多拿了一点，你也别不好意思收！”
老道士擦了把汗，笑了笑，又凑近了方阳，声音变小了一些。
“你听我说，道观里还有一百多两，在我房间柜子后面，有了这些钱，你娶媳妇也够用了！”
三百多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是一笔巨款。
如果方阳真的拿这笔钱老实本分地生活，娶妻生子，说不定三百多两够他用一辈子的。
“师父你有数就行，不过这钱你比我更需要，我用不了这么多，道观里面的就够了！”
方阳还是不想收，他不缺这点钱，而且也有弄到钱的渠道，还不如把这二百两银子留给老道士。
“拿着！”
“非要逼着我发火才行吗？”
老道士少有地板起脸，呵斥了方阳一句，他站起来，回到房间里面挑起一个担子，里面装的是那些做法事的法器。
“师父还要靠这些老伙计吃饭，先拿着用了，你以后有时间再自己去置办一套，花不了几个钱。”
“这里你可以先住着，想回去了就把这转租出去。记住别退！退不了钱，你说不定还要挨顿打！”
“走了！”
最后说了一句，老道士推开门，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离开，没再回头看一眼。
方阳在院子里坐了良久，面无表情地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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