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淡淡而笑。他似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段月容赶了出去。
小玉伺候我梳洗,第一次看到我胸前的伤痕,先是震惊,然后亦是泪流满面。让我感动之余,回想起弓月城中的惨剧,还有春来等一干人的悲剧,亦禁不住流了泪,同小玉二人竟是互劝了半天。
段月容嘱咐我先睡,拉着郑峭密谈去了。可能是他对我的健康有很多疑问,碍着我不好相问。
我一沾上香软的床铺,便进入了梦乡。这回我梦见了兰生,他的背影在无边的血河上跌跌撞撞地行走,我惊叫着想让他回来。但是当我拉住他,把他转回来时,却见他的脸已经被人完全剥掉了,我吓得松了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进了血河。
我忽觉我的周身微微摇晃着,举目向光明望去,葡萄结子花的窗棂外,冰轮清冷清冷地俯视着我,散放着一团冷丽的光晕。风拂动纱帐,波浪轻拍的声音传来。我微低头,惊觉身边卧着一个上身健壮的人影,便又吓得不轻,然后醒悟过来:我这是在段月容包下的豪华游轮上。
段月容似也被我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伸手将我揽了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有丝迷蒙地说道:“别怕,木槿,有我哪。”
他咂着嘴几下,搂紧了我,轻轻拍我,“噩梦醒了就好,不怕、不怕。”
我的心跳如雷,紧紧扑在他的胸前。前尘往事袭上心头,不由流泪不止,终是把他完全惊醒了。
他坐起来,点了半截红香烛,又钻回帐里抱紧我,叹声道:“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我浑身都被汗打湿了,像落汤鸡一样,只是缩在段月容的怀里打着战,咬着他白绸内衣,完好的一边脸枕在段月容右臂上,贴着他臂上温热的金臂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梦很可怕吗?”我没有答他,只是不停地哭。终于他坐起来,揉着我,叹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可是这世上又有什么人能逃过命运这一说呢?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希望
前世我能勇敢一些,那样也许我的命运会完全不一样。我就不会遇到你,然后莫名其妙地被带到这个时空,遇见了那细雪一般的人,不会历经坎坷,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了花西夫人。
我的泪流得更猛,甚至抽泣出声。他摸着我的发,一下一下,清冷的紫瞳凝注着天上的半月。他静静地说道:“我小时候有次独自跑到偏殿去玩,听到有两个宫人躲在
墙角丛里偷偷议论我的紫眼睛。那是第一次我听到有人骂我是妖孽,不想其中
一个还是我最喜欢的乳娘。”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哭花的脸来。“我的母妃在我一出生时,就去世了,所以小时候的我很缠我的乳娘。那
时候,真是一时半刻都离不了她,没事就往她的房间里跑,抱着她的大胸听她
唱山歌给我听。”他俯身拂去我的泪水,柔声道:“你猜我怎么做的?”我的脑子慢慢转着,心想这厮八成就让他爹把这两个宫人大卸八块了吧。他在暗夜中对我微笑了,紫瞳映着银蟾,如兽发着湛湛的银光,我打了一
个冷战。“你一定是想着我将那二人禀报父王,然后杀了他们吧。”他刮着我沾了泪的花鼻子,轻笑出声,而我垂目默认着。
“我什么也没有做,压根没有想过要告诉父王,”他的眼中闪着讽意,微叹一声,淡嘲着摇摇头,“不过那时的我也同你一样,哭得如此凄惨。因为我爱我的乳娘,虽然她讨厌我的紫眼睛,可是我却爱喝她的白乳汁。虽然她背地
里骂我是妖孽,可是我却爱听她唱的那些山歌。就如同那个原非珏,他无论再怎样借着撒鲁尔来伤害你,可在你心里,最终还是会原谅他一样。”他长长的弯睫下,翦水紫眸潋滟地望着我崩溃的泪眼,仿佛苦海寺的菩萨对着众生怜悯而望。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进宫伴驾,我的乳娘偷了我一只臂镯,给她的儿子戴。”他指了指那个金臂镯,淡淡道:“我的乳娘仗着我的喜欢,骄横惯了,得罪了很多人,我父王的一个侍女就向父王告发了她,然后很多宫人就把这几年乳娘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我父王最不喜欢下人在背后议论我的紫眼睛,便一怒之下将她关进了大狱。等我得了消息找到她时,她已经受不了大牢的苦日子,用我赐给她的鲛绡香汗巾挂在牢窗上自缢了。”
屋里静悄悄的,红香烛爆了一下,然后流下一串艳红的蜡泪,堆在烛根,仿佛在纪念着永恒的伤情。
“我只救得了乳娘的儿子。这才知道我乳娘的儿子从小到大,一口也没有喝过乳娘的奶水,乳娘心中觉得对不起他,这才会时不时偷些我的小玩意送给他。可惜她不知道这只臂镯是从阿嵯耶观音阁请来的,是专门用来压我前世真身的煞气和邪气的,断不能随便予人。”他长叹一声,“后来我回了父王,索性就把那只臂镯在佛的莲花灯前供奉了三天,然后送给了乳娘的儿子,还留下他,让他成了我的玩伴。”
我猛然心中一动。我记得小华山的细黄胳膊上好像也一圈圈地戴着跟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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