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慢悠悠跟上去。
比起六年前亚当被拯救时乘坐的华丽马车，莉莉丝小姐今天租用的马车要小上很多。
虽有雨布制的棚顶，但四面漏风，车厢上满是木条修补的痕迹，明显要比贵族马车低上几个档次不止。
走到马车边上，一个看起来已过中年的马车大叔已经热情接过莉莉丝小姐手中的行李箱。
他双手吃力拎起，抬头看到亚当。
“怎么大小伙子让一个女孩子拿行李？
哦~是病人对吧？
小伙子这是可以出院了？
病情有所好转？”大叔也不打招呼，直接开始自说自话。
“我没病。”亚当摆手解释。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病，只是在医院长住了六年而已。
“嘶……
唉，是这样啊，那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大叔脸上浮现出复杂神情，同时对亚当点点头。
之后扭头小声对莉莉丝小姐说：“你也是辛苦了，他这种情况，看来还是得继续治啊！
还这么年轻，没必要急着出院，轻易放弃治疗的。”
亚当直接：“？？？”
他的耳朵灵敏到能听到路边草丛里有兔子正在交配，又怎么可能听不清马夫大叔根本没怎么遮掩的悄悄话？
“可怜人啊……”大叔嘟囔着，一边摇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眼亚当，随后绕向马车后面的行李堆叠处。
莉莉丝小姐也没反驳，她点点头，掩口偷笑。
察觉亚当视线，便带着盈盈笑意，用右手食指点点自己嘴巴，两只小巧双拳缩回胸前，又手掌向外摊开。
亚当读懂肢体语言，意思是马车大叔话很多，不必跟他计较。
坐上马车。
马鞭挥动，伴着“嘚嘚”的马蹄声，亚当立刻感受到强烈的颠簸。
这不止是便宜马车不带减震设计的缘故。
道路年久失修，有些砖石破碎深陷，加上昨天才刚下雨不久，已经变成大大小小的泥坑，马车一路压过去，不发颠才怪。
莉莉丝小姐从不骗人。
大叔的确是个话痨，从亚当住院时间问到都接受过哪些治疗。
又从两位身高差多少、早饭吃过什么，一直问到精神病院会切开病人大脑做手术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有这大叔各式搭话，马车还没行进到四分之一路程，亚当已经觉得耳中即将生出茧子。
“这附近外边的风景一直都相当不错，以前常有贵族和有钱人特意出城来这里踏青郊游嘞！
你俩可以好好看看。”大叔突然介绍起周边风景。
以亚当脑中累计的知识来看，健谈的马夫大叔似乎更适合去当‘导游’。
“为什么要说是以前呢？现在没人来了吗？”亚当敷衍式回答。
“现在怪化病流行，说不定哪里就会冒出怪物来，有钱人们哪敢出门？
他们不愁吃穿，可要比咱们这样的穷人惜命多啦~”大叔解释。
“原来如此。”亚当点点头。
即便住在偏僻的病院，这种事他也是知道的。
六年过去，人变成怪物的诡异现象已经被归为病症，并被官方取名为‘怪化病’。
引起怪化病的原因尚且还不明确，只知道极端的负面情绪可能会导致人怪化。
而怪化物虽然各不相同，但全部会无端伤人，贪婪吞食人的血肉。
“唔！”大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使劲儿向后仰头想要分享，搞到马车更加颠簸。
“忘记说了，这里很靠近坎贝尔家的庄园遗址。
之前可是个漂亮的庄园呐！”
亚当和莉莉丝对视一眼，少年有些担心，但莉莉丝小姐轻笑。
“你们俩年纪小，应该不知道。
据说王国第一个记录在册的怪化物袭击事件就是在那出现的！
警察到场之后只发现了怪物的尸体和一个幸存者。
好像是坎贝尔家的儿子？还是女儿？
可怜啊，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死了很多人，这一带血腥味也浓重，我之前尿急下车还看到有狼呢！”
提及往事，莉莉丝小姐还是没能维持笑容，她望向窗外。
树影草丛匆匆后撤，让人想起无法触及的过去。
“唉！”
大叔话没说完，突然叹了口气。
“本来大家都以为怪物是从帝国跑过来的，只有那一只，当时还挺稀奇嘞！
我那时候都想去看看到底什么样。
谁知道那一只竟然才是开始！
那之后，王国各地就开始爆发起怪化病来，枪又不好用，直搞得人心惶惶。
人一害怕起来，患上怪化病的就越来越多，最后变成怪化物的也越来越多。
第一年的时候，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我当时真以为王国也要像帝国一样完蛋了呐！
多亏了国王明智，及时公开了怪化病的信息，尽管那时还是怕，但总归能让大家能互相监督，及时求救自保。
接着又整改警察部门建立起了能干掉怪物的那个……那个什么刀部队……”
“手术刀部队。”莉莉丝看着窗外提醒说。
“对！手术刀部队！多亏了他们！还有分区域设立的‘怪化诊疗所’，怪化病才能被控制住！”大叔万分感激地说。
因为枪械对怪化物的杀伤效果实在十分微弱。
怪化前两年基本全靠王国先进的蒸汽科技才能对怪化物略作抵挡。
直到后来手术刀部队建立起来，才终于能对怪化物造成有效杀伤。
至于大叔口中的‘怪化诊疗所’，其实就是与警部合作，一同处理怪化病相关事件的民营机构，也被叫做区域或者街道怪化事务所。
这些内容虽然稍显复杂，但是亚当反而很清楚。
因为莉莉丝小姐接下来就准备开一间怪化诊疗所，他将是第一员工。
大叔才刚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又马不停蹄开了口。
“话说回来，真不知道坎贝尔家当时发生了什么，第一只怪物怎么就死了？
那时候可没手术刀部队，一个小女孩总不可能杀掉怪化物吧？
难不成是怪化物互相争斗，其实还有第二只怪物？”
“是啊，真不知道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莉莉丝转回头，再次将视线投向亚当。
她修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看起来湿漉漉的，不知是不是窗口风急，迷了眼睛。
莉莉丝的话不是敷衍，而是真相。
亚当至今也记不起来，自己和莉莉丝小姐当晚究竟是如何从‘妈妈’手中成功逃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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