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好榜样
宝玉看完信内心并没有多大波澜，因为贾政对他的喝斥怒骂在他的意料之中。
比如贾琏离家出走，贾赦丢官儿，定亲同时定两个，两府全面整改，进军商业，与忠顺王交好等等……都逃不过贾政的叱骂。
反正在贾政眼里，那都是错。
王夫人斥责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你老子要是知道你在家里做的那些事还不得气死？我的话你不听，如今你老子的话听是不听？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你。”
宝玉不疾不徐地回道：“太太，他是我老子没错，但并不代表他的话都对。”
“你仍不知反思，还敢狡辩？”王夫人戟指怒目道。
宝玉看着手中的信，对贾政的斥责其实亦有很多话想说。
“太太，我不是狡辩，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其实有些事儿我与老太太、太太已经禀过，比如琏二哥离家出走，老爷只指责我的不是，说我与二嫂子走得太近将琏二哥逼走了，却只字不提琏二哥沾花惹草，不知道多少次伤害了二嫂子的心。”
“再比如大老爷丢了官儿，老爷只说是我背后捣鬼，不然谁弹劾大老爷？却只字不提大老爷背地里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老爷这样指责我未免过于片面。”
“再有，定亲同时定两个，我与两位姑娘都没意见就可以了，偏说我眼里没有他没有姨妈，这话怎么说？姨妈可不像他那么迂腐，太太知道姨妈是答应了的。”
“他不在家，难道在外五年十年我就要等他五年十年回来再定亲吗？即便我能等，可姑娘能不能等？这道理老太太、太太、姨妈、二嫂子、姑娘们都明白，老爷怎么就不明白，只是一味地责怪我呢？”
“还有两府整改，他骂我不知体恤下人不知为贾府挽留颜面，当初大观园整改他在家呀，难道不清楚整改势在必行？不知道所谓的体恤与颜面会害死我们吗？”
“整改好不好，应该问当家的，比如老太太、太太与二嫂子，而不应该问老爷，因为当家的才知道当家的难，老爷压根儿不知道油米柴盐，只知尊严与面子。”
“再说进军商业说白了就是为了钱，我们家连续几年入不敷出，再不挣钱的话，用不了几年家底儿就要败尽了，靠老爷的薪俸与朝廷的赏赐能够支撑这个家吗？”
“我也不想折腾呀，坐着吃吃着坐，啥都不用想不用做多好！太太知道我不喜欢读书科考，进军商业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至于结交忠顺王爷，我觉得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这事儿忠顺王都想得明白，所以才会在我主动拜访他之后也向我们示好，在老爷眼里为什么全是错呢？”
“况且忠顺王与北静王可以说是代表皇家两大阵营，谁敢保证将来一定北静王占上风而不是忠顺王？我们不必趟这浑水。”
“我不知道老爷强烈地反对到底出于哪些方面的考虑，难道只是因为需要顾及其他四王六公的立场与态度吗？倘若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不反思自己的认知与偏见呢？”
这一通话下来，把凤姐给震撼到了。
但她也不是觉得宝玉的话有多高深，毕竟类似的话大部分她都听过。
而是被宝玉的勇气震撼到了。
尽管被老爷痛骂，但此刻在王夫人面前居然字正腔圆没有半分怯意。
凤姐感觉眼前的宝玉已经脱胎换骨了。
如此一来，也更加坚定了她必须死心塌地跟随宝玉的决心。
反观王夫人已经气得脸红耳赤，大声喝斥道：“你到底说完没有？老爷痛骂你，又痛骂我管教不严，这封信你回他。”
“好，我回。”宝玉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他是你老子，为什么就不能顺着他些呢？”王夫人恨铁不成钢般怒道。
“有理我自然知道顺着他，没理我也不会迁就他。倘若他觉得自己行，重振家族的希望可以由他背，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太太，我不过说的是实情，眼下我还有心解释给你们听，当有一天我都不想与你们解释了，不知老爷、太太心情如何？”
“……”王夫人怒而不语。
“刚才来时的路上，我还与二嫂子说起这事儿，如果老爷实在对我看不顺眼，等他回来后，我可以搬到新建的贾府中。”
“你也想离家吗？”王夫人当即喝道。
“不不不，我只是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儿，而这些事儿在老爷眼里都该痛斥，他在信上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既然道不同，大可各走一边，眼不见为净。但无论如何，老爷还是老爷，太太还是太太。”
“这便是你买地的目的吗？”王夫人近乎咆哮道。
“不，我买地是为了发展壮大我们大家族，是为了挣钱维持这个大家族，当然不是为了成心与老爷、太太搞分裂。”宝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进而又说：“恕我直言，其实据我的观察，太太似乎逐渐接受我的所作所为，为何老爷一封信又让太太顾虑重重呢？受我的牵累，太太被老爷骂，但我相信太太不会因为被老爷骂，而轻易改变立场吧？”
“你的话太多了，我叫你来，是让你反省，而不是狡辩。”王夫人怒道。
“对不起，我恐怕令太太失望了！”宝玉坦白地道，“或许我会反思，但不认为自己有改正的必要，我与老爷本不是一条道儿的人，又岂敢奢望思想同步呢？”
“你越来越放肆了？”
“也许吧！”宝玉点头道，“但请太太相信我，还是那句话，我的所做所为不为个人而是为大家。我尊重老太太、太太，也尊重老爷，这个毋庸置疑，太太若认为我果然放肆些，那是因为我不想被束手束脚而受到诸多掣肘，还望太太理解。”
“我不该叫你来。”王夫人咬牙摇头。
“但我要多谢太太叫我来，老爷的态度我需要知道，太太隐瞒也无益。老爷这封信便由我来回吧，太太不用管了。”
“我想管也管不了。”王夫人冷哼一声。
“太太言重了，又让操心，我给你赔不是。”说着宝玉跪了下来。
凤姐跟着也跪下，不过除了开头她与宝玉一道叫了一声“太太”之外，其它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旁观旁听，感慨颇多。
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面对老爷与太太的不理解，是否有这份勇气为自己辩白？
她觉得宝玉给她做了一个好榜样。
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老爷与太太只是辈分儿比他们高，并不代表就一定对。
毕竟年轻人的思想更具前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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