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得了赵紫凝上下打点关系的少林药铺，接待了比往日多出数倍的求药者。
前来求药的人，与当日聚集在驿站门外那群人情况类近，并非真是全都患病。
而是稍见不适症状，或是家人病况严重之人。
要真是咳嗽不断，吐痰呕血之人，少林众僧也是不敢让他进铺的。
对于络绎不绝的人潮，程真隐约感觉到有点不妥。
以他对这倘时代的了解，大部份民众的认知原本是不足以让他们如此重视染上疫病的风险的。
就好像暗中有甚么人，于民间把这点的重要性传扬开去似的。
而且，春歧草堂的药物并不是针对疫病的预防药或特效药。
只能应对相对轻微的症状，使病情不至于恶化加深。
若然瘟疫爆发，它们没可能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这几天来，程真已不惜消耗千份之一的真气，日夜在店铺内外维持着回春气气墙。
有了三千烦恼丝作气墙的“墙脚”，清新明朗的气息至少能保住少林僧们元气充足，不致生病。
至于药铺外的状况，各安天命。
不过这毕竟不是现下的程真能关心的。
既然需要药物的人已如此之多，缺粮缺水的灾民，数量简直难以估算。
现下程真偶尔到前院晃悠，已能听见群众中隐约有一些怨言了。
目前无论是佛门四寺中的哪一寺，也没法照顾到日渐增加的粮食需求。
据明福说，道门和儒家的势力受到佛门诱发，也已小规模地进驻河神镇，理所当然会分走部份佛门应当嬴得的赞誉。
程真不太关心这个，却明确地看出这些势力临时动员，能拿出手的物资不过杯水车薪。
但涌到镇上的民众，每一天都在增加。
这早，程真一边在后院扫着地，一边对忙里偷闲喝着茶的老首座提议道：
“弟子觉得，我们目前做得还不够。”
“现在取药的人虽多，但在可见的将来必然大幅减少。”
“到时候，人们解决不了核心的需求，此刻对少林如何赞许，那时只会加倍不满。”
“既然无法指望三大寺的粮队及时从天南地北运到，四公主手中的粮食，就成了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
老首座犹豫半晌。“算来，第一批粮食也快到了。”
程真没有否定。“但在它们未曾运到之前，我们仍是有可以做的事情的。”
“金刚山佛子离去时曾告诉弟子，她有神器在手，可以解决日后必将爆发的食水不足问题。”
老首座一惊。“鬼方引水剑？金刚寺那些老家伙们，对她的期望竟如此之高。”
“要是她于河神镇内开辟出一道崭新水脉，救济万民，名望必将冠绝当世。”
“咱少林得如来赐福，屡有惊人之举才重夺如今声望，经此一事，却也将被彻底盖过了。”
老首座慨叹之余，倒也没想着干甚么来阻止对手。
食水的问题，管理杂务多年的他隐隐有所察觉。
既然佛子有本事为万民引水，老首座没有从中作梗的道理。
只能怪少林祖上只把精力放在钻研打架上，一件能派上用场的神妙法器也没留下来。
程真说道：“她愿意借给我们。”
啪哒一声，老首座座下椅子往后直倒，好一阵子才爬起身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病又开始发作了，晃了晃脑袋：
“我没有听错吧？她愿意把这天下扬名的机会拱手相让？”
程真点了点头，说道：“她说如今时机未至。等到人们真的开始需要食水时，她会再来找我们。”
“弟子不愿扬名，到时还请首座大师找一位合适的人选，来行这大大有利于苍生的大事。”
老首座却知只要引水一事，是由少林僧所为，具体由谁出手已经不太重要。
他满怀惊诧，瞧向屡屡打破自己预期的座下弟子。
“依老衲看……佛子不一定放心把鬼方引水剑交到除你以外的僧人手里。”
程真也明此理，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弟子也不得不勉为其难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甚么……老首座觉得再和程真待在一起，总有一日会惊喜得心脏炸裂。
“佛子如此行事，必遭三大寺高层清算报复。”
“但她既把话说出口了，想必也已把这一层考虑进内……老衲实在不解。”
“她的改变，难道真的全因听了你那段满是禅机的话？”
程真笑道：“首座，您可曾见弟子读过佛经吗？平时例行工事般抄的经可不算。”
杂役院首座想了想，发现的确没有。
“一段话有否禅机，不是取决于说话之人，而是在听这话的人。”
程真淡淡说着，手底下仍扫着地。
“若非她本来就有着类似的挣扎，弟子再说多少话也没有用。”
老首座瞧了瞧程真，轻轻叹了口气。
“相伴二十年，还得直到近来，才发现自己一直没好好了解你。”
“你放心吧，我不会向方丈师兄提起你的本领的。”
“你既有自己的想法，旁人若再多口，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老首座好快便回到前院忙碌去了。
而程真，则是开始认真思考，他到底有甚么“自己的想法”。
他想开一家药铺。
熟悉少林杂役院扫地僧明真大师的朋友们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位充满执行力的人。
恰恰相反，程真相信表现越好，越引人注目，接下来要处理的问题就越多。
之所以忽然生出这个念头，只因近日扫地得来的奖励。
实在太像是引着他往这路线走了，不好好善用未免对不起自己。
这几日他得到了甚么奖励呢？
灵鹫寺祖传丹方“雪灵熊胆丹”、“天香清体丸”。
金刚寺祖传丹方“刚干护体丸”、“观音沐身露”。
不是丹药，而是各门各派视为立身之本，不传外人的炼丹妙法。
当中有两大丹方，专精于预防疫病。
虽然这些丹药的原材料全都颇为珍稀，以致哪怕是这次来到河神镇的两寺精锐，也没曾带有大量丹药在身。
但有四公主在背后撑腰，银子能解决的问题真的是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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