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用那样的眼神。
牧凡抬眼直视安辰的目光，眼眸中深邃的漆黑掩盖了一切。
后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你长得实在太像我前男友了，我才忍不住多看你两眼。”
“前男友？”
“他死了。”安辰低头啜了口咖啡，转头望向窗外幽深的夜色，“四百七十年前离开的。”
夜风轻轻拂过檐廊下的竹风铃，低声呢喃着远方的故事。
仍是深夜，这家古韵的小客栈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坐在藤椅上。一两只飞蛾在暖黄的烛光边流连，时不时在墙上投射出一片阴暗，桌上淡粉色的风铃花也披上了一层淡黄光晕。
“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牧凡开口打破沉默，“愿意加入我们吗？”
“你为什么想拉我入伙呢？”
“我们需要有能力的人。一个普通人至少要严苛地训练十年，才有勉强与幽族人抗衡的实力。可是训练一个幽族人，事情就会简单很多，而且——”牧凡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腕带上，“你的武器，很特别。”
三十分钟前，他也是听到了呼救声赶到那条巷子，却发现有人先他一步赶到。
那个女孩的面容比瓷娃娃还精致，身形纤长瘦弱，速度却快到超乎想象。那把匕首——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武器，竟然能在顷刻之间令一个幽族人化为尘埃。
还有她右手上遮住牙印的黑色绸带——他隐约记得是绸带上那个蝴蝶形印记忽闪了一下，她手中的匕首就不见了。
安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炫耀般地抬起手，“前男友送的。看似是腕带，实际类似于一个收纳盒，可以收容很多东西，随我意念召唤。他是个巫师，很强大的巫师。至于你说的武器——”她摊开手掌，通体雪白的匕首出现在掌心，“这是世上唯一一把雪茠（hāo）狼骨制成的匕首，用它刺穿幽族人的心脏——你应该看到结果了。”
她说着身体前倾，将匕首递出，似乎想让他看看。
牧凡没有接过，有些讶异地看她。
于她而言致命的武器，她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给他。
“这样的东西，你应该自己收好。”
安辰挑眉，匕首在她掌心消失。她收回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你人不错啊。”
牧凡垂眸：“为什么雪茠狼骨能杀死幽族人？”
那，还得追溯到这一切错误的源头……
安辰抿了口咖啡：“曾经的幽族，并非是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那时候，他们只是涼空山脚下的一个普通部落，唤作丹林，意为受山神庇佑的生灵。可悲的是，后来的他们，却是亲手将他们的神几乎屠杀殆尽。”
“四千五百一十六年前，部落内部发生了一场叛乱。当首领颉（jié）被自己最好的兄弟用虎骨剑刺穿胸膛时，他以一整座山脉的生灵为代价，诅咒了整个部落的人。整整五百年，凉空山脉寸草不生，触目所及皆是荒芜和沉沉死气。”
“你的意思是，幽族死而复生的体质与能力来自一个诅咒——可似乎你们享有的好处居多啊。”
“不是的。”安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闪着晶亮，“那个诅咒的原始面貌不是现在这样的。颉死去的那个夜晚，上弦月升上树梢那一刻，整个部落的人都因心口蚀骨的刺痛惊醒，听说那夜山谷的哀嚎声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水面上才消失。而缓解疼痛的唯一办法，就是饮三尾狐的血。”
“那时候的三尾狐，是被幽族奉为神明的存在。颉给了他们两个选择，承受刻入骨髓的蚀骨之痛，或是抛却信仰，成为行尸走肉。”她将目光转向窗外渐渐西移的月牙，“曾经对很多幽族人而言，每一个初八之夜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直到470年前——”安辰又将目光转到牧凡身上，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换了话题，“颉养了一群雪茠狼，狼骨质的匕首可以杀死幽族人。其次就是世人皆知的，月尾花。颉的血液哺育出了一种花朵只有一瓣的植株，它的叶片会灼伤幽族人的肌肤，开出的蓝色小花的汁液能让一个幽族人在两天之内化为灰烬。”
“既然有一群雪茠狼，狼骨匕首怎么会只剩下一把？”
“都毁了。四百七十年前，在涼空山角一个叫椋（liáng）川的小镇，都被销毁了。”安辰垂眸，“那时候一群因这样的永生而饱受折磨的人想要终结这一切，可他们失败了。那场仪式让幽族人从此不再受蚀心之苦，但它释放出的能量把整个椋川都夷为了平地。世上最后一头雪茠狼也埋葬在那里。”
她又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胸前的白色虎骨十字，望着摇曳的烛火，似乎是在回忆往昔。
沉默良久后，牧凡迟疑着开口：“你会在这待多久？”
“暂时不会走。”
“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告诉我，”他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却倏尔对上她的眼神，“你的答复……”
他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离开。
走过她身侧时，他听到她轻声说：“我叫纪安辰。”
他顿住脚步：“牧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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