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找好了，你确定不用替身？”
老纪欲言又止，饶是他知道苏御很拼，但没想到为了拍这个电影，能拼到这个地步。
眼前地下污水池脏乱不堪，上面漂浮着泛黄的泡沫和各种垃圾，并且有足足三米深。
本来有几个备用地点，苏御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最脏最差的。
很简单，够真实，也足够有冲击感。
但在这种幽闭环境下，苏御要下水三分钟，不能上来换气，老纪担心出事。
“不能用替身，观众不是傻子，有没有诚意会感受到的。”
苏御摇摇头，大银幕不同于小荧幕，细节上观众可以不注意，他作为导演不能糊弄。
自己当演员，吃得就是这碗饭，临到关头不敢干，哪来资格赚这份钱？
老纪见苏御坚持，便没有再劝下去。
剧组人得知苏御亲身下水，一个个满脸佩服。
任谁亲眼看过这污水池，光是下水就需要足够的勇气，更别提待会儿要在里面挣扎。
那水都长了绿毛，本来旁观的舒慧都被恶心得找地方吐去了。
“来，各就各位！”
苏御大喊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给拉扯了回来。
然后他才叼着氧气嘴，扒着杆子往水深处游过去，要沉到底才能拍摄。
“不行的话，不要勉强自己，一定以安全为主。”老纪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大家都能陪我下水，我有什么好矫情的，别让大家伙的心血白费才是真，准备开始扒。”
苏御撂下这句话，猛地朝下一扎，就往水底沉去。
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双方的难度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摄影师和其他人跟拍都做好了保护措施，戴着氧气罩什么的。
苏御待会儿拍的戏份，是脚卡在水底没有浇筑的钢筋，要演出挣扎，乃至于濒死的效果。
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很容易出意外。
老纪咬咬牙：“开始！”
此时的苏御已经顺着杆子往下爬到了三米深的位置。
由于水质不好的缘故，再加上水压。
他的耳朵愈发得痛，这种痛苦非但没有让苏御放弃，反而更让他沉浸入角色当中。
辛小丰为何当辅警期间，奋不顾身？
就是抱着赎罪的态度，宁愿死在维护正义的途中，这样方能减轻良心的不安。
所以越痛苦，他的内心才会越安宁。
苏御朝一旁穿着潜水服的摄影师比了个可以的手势，丢掉了氧气嘴。
其他人则是在岸上，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尤其是看到苏御吐掉氧气嘴的那一刻，众人的心就揪了起来。
“太狠了，对自己都这么狠，不怪他平日指导时，脾气那么暴躁。”舒慧喃喃道。
至少让她跟苏御换一下处境，她是不敢去演这么危险的戏份。
对于演员这个职业，舒慧此刻有了更深的认知，不止是表面的光鲜，内在那股劲儿，才能支撑起角色。
所以演员可以是明星，明星不一定能称作演员。
“对电影和表演有着认真的态度，才会这么狠，我们要从苏导这儿学的还有许多。”张颂纹感慨道。
他自认自己在表演上，付出了不少心思。
可跟苏御比起来，才懂得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说话之际。
监视器里，只见苏御嘴边冒出一串小泡泡。
众人立刻大惊失色。
这说明苏御憋的那一口气马上要消耗完了。
“纪导……”
“等等，再等等，苏御如果撑不住，会主动放弃的。”
老纪安稳住其他人躁动的心思，两眼死死地盯住监控器屏幕。
咕嘟！
苏御呛下一口脏水。
紧接着剧烈地挣扎起来，拼命地向往上游。
可是卡住他的钢筋，始终令他挣脱不得。
时间越往后推移，他的动作也就越显得慌乱和无力。
没有表情，没有演技，没有刻意的肢体动作，只有一个人本能的求生欲望，在水下挣扎求活。
渐渐地，渐渐地，双臂挥舞得乏力，身体也逐渐软了下去。
“导演！”
张颂纹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水把苏御给拉上来。
“再等等！”
“再等就要死人了！”
“苏御好不容易拍的戏份，你要是想毁掉他的心血，就下去吧。”
老纪这一句话，让张颂纹无言反对。
他们都知道苏御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是为了电影质量，为了拍好这段戏。
现在下去，只会破坏掉这个镜头。
在此刻，张颂纹终于明白什么叫，戏大于天。
老纪表面上镇定，实则双手攥成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盯着屏幕，没有喊卡的意思。
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苏御，但也比任何人都了解苏御的心思。
为了不白费牺牲，哪怕火烧眉毛，也得把戏拍好拍完再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苏御脸都泡得些许发白，整个身躯仿佛没有了骨头。
老纪才猛地吼道：“卡，快把人拉出来！”
水下等候的救生员，立刻拖着苏御朝水面浮去。
若不是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他也担心苏御出意外啊。
哗啦！
苏御浮出水面。
被众人给拖拽到岸上。
“咳咳咳！yue~”
苏御剧烈咳嗽了一阵，刚清醒过来，就朝着地上吐了起来。
因为他回想起自己在水下呛的那几口脏水了。
那个味儿呦，比老奶奶裹脚布还要地道，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擦，你小子不要命了是吧，差点噶里面！”老纪冲过来，后怕地怒吼着。
“戏拍下来没有？”
苏御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先问了这么个问题。
“拍下来了，放心吧，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老纪说道。
他情知自己方才若是真乱了阵脚，坏了那段镜头而救出苏御，才会成为罪人。
这个电影，不止是苏御的作品，也是全体剧组成员的作品。
大家的心血造就了这部戏。
此时此刻，所有人看着一脸欣慰的苏御，心中升出一股极其复杂的感觉。
既有对苏御的敬佩，也有自己身处这样剧组的骄傲，名为荣誉和归属感的东西自他们心底扎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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