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哥拖到学校侧面。这后面是山坡，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山，但看不到虎子。学校里人的说话声这里也听不到。哥还在笑：“到底什么事？”他招手叫哥哈下腰，哥便哈了腰。他筒着哥的耳朵说：“婶娘要裤子，说叔父今天要带回去。”
哥的笑一下僵在脸上，脸慢慢红了，像清水盆里滴了一滴红墨水，那红慢慢荡开，一会满了盆。他不好意思望哥，便望哥的脚。那裤子盖住了哥的鞋背。
哥直起腰，靠到墙上，“他不能等等？我明天就回去了。”
“婶娘硬要，要我今天就拿回去。”
哥好半天才说：“我今天要发言。那，那我把裤子脱下来，你带回去。”
哥便靠墙去脱裤子。他里头还穿着娘用织的布做的裤子。那裤子是用黄泥巴染的，跟人屎一个色。哥把裤子脱下来，搭在手上，把布腰带扯出来，穿到里头的裤子上，系好。哥那条裤子膝盖上有个补丁，裤脚还短了一截，露出裤脚到球鞋那一截红黑的皮。哥刚才像只漂亮的公鸡，这会像拔了毛。
哥把脱下的裤子叠了，给他。他接了，心想哥怎么回去跟他那些一起开会的交代？哥肯定想不出哄人的话，便低声说：“我跟舅说是我家请裁缝做衣裳，要你的新裤子做样子。”
哥像是没听到，问：“你不吃点？”
他摇头说：“虎子在等我。”说完朝山下跑。他已想好了，舅父要问：“怎么就拿条裤子回来了？”他就说：“哥开个重要会议，他要发言，走不开。他叫我拿这条裤子回去做样子。”
他跑到对面山腰，叫起虎子往山上走。到了山顶，他回头望，看到哥还在那儿靠墙站着，像是被人抽了筋，像是要溜下去。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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