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就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流星,可流星之所以壮阔波澜,只因它转瞬即逝。
辇车驶出城外,半柱天门悬在黑夜,方圆三百里亮如白昼,两个陆地神仙盘踞老树,死死盯着远方。
寂静的风暴覆盖山谷,孤魂驻剑而立,一百里的城镇上空笼罩三千柄沉沉剑幕。
悬而不坠,就这样跟陆地神仙僵持。
“顾先生……”
辇车缓缓趋近,梅寿庚汗毛倒竖,保持卑微姿态说出帝国乞和的条件。
顾长安轻轻按着剑柄,点了点头:
“好。”
就一个字,黑雾便隐没进夜色里。
望着孤魂野鬼渐行渐远,老树枝干上的两个陆地神仙相互对视,都感到如释重负。
尽管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但哪怕有一刻平静就够了。
梅寿庚愕然,他准备很多措辞,甚至都想好了遗言,可顾长安连看都没看他。
也对,根本就不认识……
黑雾飘荡,血剑尾随。
顾长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臂,他其实知道蛮夷在拖延时间,可他也需要时间。
想要创造隔空搬运龟兹城的奇迹,前提就是重铸完整肉身。
以身化剑,以身搬城。
但他有强烈的预感,没有镇杀一个陆地神仙,屠杀再多蛮狗都无法恢复整身。
他需要两件东西。
其一,那七两血肉做杀手锏。
听李挽提过,七两肉由刘尚保存着。
其二,国运之剑。
他需要借剑。
……
冬日大寒。
夜晚的玉门关狂风怒卷,关隘旗帜猎猎飞扬。
一个面黄肌瘦的士卒腰悬陌刀,在其中一座了望台来回巡视。
“掉书袋子。”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刘尚脚步停滞,身体颤了颤,勐然转身。
魂影悬停半空,对着他露出笑容。
刘尚眼底笑中含泪,倚靠垛墙打量着他,看了很久,才轻声道:
“你好像瘦了,头发也更白了,身影陌生到让我觉得见你是很久很久的事,你刚刚开口叫我外号,我就想笑,恍忽间自己还在茅草屋里读书,你在城头杀完蛮夷路过那里。”
略默,也许觉得自己太过扇情了,便摇头失笑:
“总之,还能见到你真好。”
顾长安没接话,还在孤城时听女帝絮絮叨叨,也讲了刘尚弃笔从戎,甘心驻守在玉门关从小卒做起。
“爷爷们誓死抗击蛮夷,就是为了不让后辈继续握刀,你何苦呢?”
刘尚听完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自己的信念:
“民族到了如此地步,除了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
“况且在龟兹城待了二十几年,已经过不惯安逸生活。”
顾长安沉默。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刘尚低问。
“随便走了走。”
“唐朝女帝在龟兹城,她偶尔传信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没想到她能习惯孤寂荒凉的生活,她说等你回家再走。”
顾长安在了望台走了几步,感受熟悉的风沙吹拂手心,平静道:
“你帮我跟她说,请中原借剑。”
“另外那七两血肉,在你这里么?”
“在!”刘尚早先就注意到长安有血有肉的手臂,听闻此话,他笑着离开了望台。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刘尚扛着大包小包回来了,气喘吁吁道:
“都是奶奶们给你寄的厚衣裳,她们虽然想不开自尽了,可在天之灵看到你吃好穿暖,肯定会高兴。”
“另外小洛阳养了几十只母鸡,说以前没吃过鸡蛋,这辈子要吃个够,给你寄了两篮子呢。”
顾长安抬手一一接过。
“喏,”刘尚最后将唐旗包裹的七两血肉递给他。
顾长安抚摸着衣裳,接过所有的东西,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剩轻飘飘的两个字:
“走啦。”
他又消失在夜色里,回圣城等待国运之剑,创造搬城的奇迹。
“长安!”刘尚望着他的背影,没说告别的话,只是大声道: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好。”夜幕传来低低的回应声。
……
成都府。
皇城紫辰殿。
殿外的树叶唰唰啦啦地飘落,群臣心力交瘁,兵部尚书陈述战报的声音听在他们耳里就像催命符。
局势糜烂到何种程度呢?
朝廷半个月前就下令释放囚犯打仗。
仅仅一句话就足以表明蜀地惨状。
若非青壮打光一大半,谁会勒令十恶不赦的囚犯上战场赎罪?
“陛下,臣请东迁。”
一个紫袍官员步履蹒跚地出列。
朝殿死寂,群臣下意识攥紧朝笏,余光偷觑御座。
投降?
绝不可能!
蜀人恨不能生啖蛮夷肉,血海深仇岂能屈服?
但局势无可挽回,只能走另一条路。
东迁!
安排蜀人全部逃往楚国。
这意味着蜀国政权烟消云散,金陵方面甘冒动荡风险愿意接纳,不代表能容忍陛下还以皇帝自居。
全部撤离便是将蜀地拱手相让,中原屏障彻底沦于蛮夷之手。
“陛下,亡国事小,不能灭种。”
“保存力量,他日定能驱逐蛮夷,光复旧都!”
紫袍老臣康慨陈词。
有御史出列附和,沉声道:
“陛下,不能再拖了,必须当机立断!”
蛮夷不断谴派精锐,蜀国撑不了多久,届时真要看到蛮狗兵临帝都的屈辱一幕么?
蜀帝面色阴郁,迟迟不敢下决断。
他并非道德圣人,要说自去冠冕没有悲痛肯定是假的,但最撕心裂肺的就是亡国。
“臣不走,臣生在蜀地,也将死在蜀地,大不了流干最后一滴血!”
“故土难离,百姓舍得耕作了一辈子的农田桑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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