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澜打着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转眼就碰见了顾十娘。
“十娘子，你快救救我吧，那下等房就是在猪圈边上，昨夜睡了多久，猪就叫了多久，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消停了，外头居然有客来，又把我吵醒。侯爷呢，侯爷定然也没睡好。”
“…….”顾十娘心里的火更大了。
褚云澜去找程思同要认同感去了，哪里知道程思同后半夜爬到了她屋里，两个人聊了半宿的天，那人确实也是没睡。
只不过是因为下等房条件简陋才去她那里的。
顾十娘心想，原是自己不好，若不要醒，他还能在那躺椅上歇上半宿，自己偏偏醒了，还自作多情，以为他是特意寻了褚云澜不在的空档来找自己，只为了和自己单独说说话。
越想心中越是羞耻，连带着都不想多看程思同一眼。
大白天前往乱葬岗，仍然感到阴气十足。
这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或是由于各种缘由留在这里甚至连家人都不知道的。
红颜白骨，不管生前多么风光，此时都一样。
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程思同甚至就在大路边待着，连走近都不愿。
顾十娘跟在褚云澜身后，看着他在骨头堆里翻来翻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嘀咕念叨。
“你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顾十娘皱了皱眉，说道：“就像是…….”
她有些疑惑，边说边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喂，不要乱走。”
褚云澜放下一根不知道谁的手骨，朝外喊了一声程思同，自己跟上顾十娘。
“我没听错，是笛声。”
声音越来越清楚，褚云澜自然也听到了，他说道：“可是我们方才把这方圆十里都找了个遍，出了秃鹫老鼠，似乎没有一个活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不会吧，我，这青天白日的，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给自己壮胆，却不自觉地离顾十娘更近了些，小声说道：“趁现在天亮，我们还是走吧。”
“既然是青天白日，更要一探究竟。”顾十娘笑道：“只是那声音分明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褚云澜绕着那个地方往前走了走，又往后走了走，挠了挠头，嘀咕道：“确实是这里没错。”
程思同一掌破开了禁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干净的床榻上，吹着骨笛，他的身边放着各色干粮食物，身上的衣物一看便非富即贵，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姐姐。”
小男孩眼睛一亮，蹬着小短腿站了起来，朝着顾十娘张开了胖呼呼的双手，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姐姐，抱抱。”
顾十娘：“……”
顾十娘顺手就将孩子搂在了怀里。
小男孩开心极了，张开小嘴就往顾十娘脸上咬了一口，他好久没有看到人了，能看见漂亮姐姐让他很开心。
“十娘，还是将孩子给我抱吧，在这种地方一个小孩还能活这么久，一看就不正常，你身上没有灵力，不安全。”
褚云澜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孩，伸手就上来拽他的小短腿。
“不要，不要，坏人，姐姐救我。”
小胖手把顾十娘的脖子环得更紧，精致的小脸一皱，哇哇哇哭了起来，小孩的哭声撕心裂肺，荡气回肠，倒是十分应这满地白骨的景。
“很吵。”
哭声嘎然而止，小男孩看着顾十娘，一脸委屈。
顾十娘看着两个毫无怜惜之心的男人，无奈地拿出帕子擦掉小孩脸上的泪水。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男孩嘴巴一瘪，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顾十娘看了程思同一眼，程思同手一扫，小男孩就把脸埋进了顾十娘胸口，闷声闷气说道：“姐姐，你带我走吧，不要丢下我，我好可怜哦，这里不好玩。”
顾十娘摸了摸小孩软软的头发，“你叫什么？”
“不知道，但是大哥哥都叫我小废物。”
“小废物，你从哪里来的？你父母是谁？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褚云澜忙问道。
小废物把手指放进嘴里吸了吸，想了一会儿，有些苦恼，道：“十三天了，好无聊，没人陪我玩，大哥哥说我没用，把我放下之后就走了，但是他受伤了，也不知道去哪里。”
小孩记不清那么多，但还是努力找他会回答的问题。
顾十娘扫了一眼他的床榻，床上都是一堆啃掉的土豆皮，还有几个吃到一半的土豆，围成一圈正好十三个。
这孩子还算聪明，知道用点法子记日子。
不过床边那一麻袋一麻袋已经长了芽的生土豆是怎么回事？
小废物眼睛亮闪闪的，吧唧又亲了顾十娘一口，黏糊糊道：“大哥哥走了之后就没有人给我煮土豆了，我不会喷火，姐姐，你可以煮土豆给我吃吗？”
眼神里面期待中又带着小心翼翼，顾十娘心瞬间就软了，点了点头。
“这个人？”
程思同指着背靠着角落的尸体，和顾十娘互看一眼。
不知道这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放在这，但人已经死了，惨死乱葬岗，事情定然不会简单。
顾十娘自身难保，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但她终究是不能把这个孩子撇下。
褚云澜没找到黑衣人，看起来有些失落，一路上时不时就往小废物跟上凑，非要从小孩身上打听出什么，搞得顾十娘烦不胜烦。
小孩娇嫩，她们雇了一辆马车，程思同和褚云澜骑马，她抱着小废物坐马车。
“嘿，你心悦他吧？”
褚云澜勒紧麻绳走在马车边上，指了指走在前面的程思同。
顾十娘面无表情，“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人活着又不只有男欢女爱。”
“嗬，那可太好了。”褚云澜扬了扬眉，道：“你们本就不合适。一个当朝镇北侯，位高权重，你别看他现在与你同进同退，出生入死，那是因为他暂时落魄了，这一路没有人仰他鼻息过活，只要到了京城，你再看看那时的区别。”
顾十娘的心像是突然被一根针扎了一样，痛得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你一个江南商女，理论上虽无权势但有余财，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官商联姻的。只不过你嘛……这几日来观你未收到书信，也不见你想法子往家中求助，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寻常人家，若是得宠的，也不会让女儿抛头露面……”
隔空一声马鞭抽打在马上的撕裂声，褚云澜神色一变，急忙拉紧缰绳，被马儿拖着往前拉去。
顾十娘往外一看，正瞧见程思同那张时刻沉着冷静的脸。
他说：“他说的胡话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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