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文心至台
黄梅莹目睹了这一战的全过程，虽隔得太远看不清全貌，但至少汪寿慈没有身处险境，黄梅莹提着的心也稍稍平复了下来。
黄梅莹望见三人过了瓯江朝自己步行而来，便连忙下了轿子，跑着去看汪寿慈的伤势。
汪寿慈身上的这套一衣服经受不住真气的外泄，已经破烂成几条，在空中飞舞着。黄梅莹连忙将身上的外套给他穿上，黄梅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问他身体怎么样，自己去哪找他，好给他送点衣裳。
汪寿慈和黄梅莹说过以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了她，“你和孙韶竹好好保重，你俩先安心在客栈呆着，最多不出半个月，我必然能从狱中出来，到时再送你回京城。”
黄梅莹心里想了许多安慰的话想说，思绪半天，最后说了句：“那你也多保重。”
黄梅莹一路跟着汪寿慈三人到了台州府衙门前，才跟汪寿慈话别。
黄梅莹回到客栈，第一件事便是跟孙韶竹说了此事，孙韶竹眼神里早无了以往的神采，但看见黄梅莹还是提起了精神。二人聊了半天，决定让黄梅莹明早再去探望。
黄梅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汪寿慈交给自己的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发现里边除去是些零碎银子外，居然还有一张六千两的银票。
黄梅莹铺展开，点着油灯，仔细看了看，是七八年前印的官票，上边盖着户部大印，官票全国通行，只消持票去官府兑换便可。黄梅莹收起银票，放在胸口处，心中多了几分踏实。
一夜无话，等到了第二天寅时初刻，黄梅莹早早的洗漱好了，和孙韶竹说了一声后便先去裁缝店买衣裳了。
在狱中的衣裳虽说无需在样式和品质上有所挑剔，黄梅莹还是选了两套绸缎做的内衣，又拿了两件厚实的外套，足以抵御冬日牢中的苦寒了。
黄梅莹花了近四两银子买完衣服，又去买了一份酒菜才向台州府衙门走去。
官府对修士有优待，即使犯事也不会关到普通犯人的牢房中而是在偏院或者在特制的地牢中。
这特制的地牢用磁石制成，又有道家的秘术、墨家的机关加持，因此修士一但动用灵力，看守即刻便会发现。
黄梅莹给门口看守看过盖着浙抚大印的通行令便立刻被放行进去了。之前台州府知州在乱军中被杀，新的任命还未下达。而江苏巡抚正坐镇温州处理苏南诸事，不便来台州迎接文心，因此整个台州最有权势的人莫过于文心了。
文心时值壮年，南下前正任翰林院掌院，这是清流们最看重的职位，非人品高尚、清廉奉公的一甲进士不能服众。
文心正坐在花厅与一众幕僚谈着如何处理汪寿慈之事。文心平时很少动怒，但现在还是一副略带怒气的样子。
“虽说为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杀人偿命亦是法理。汪寿慈擅离职守，擅杀一品护卫，居心不良，实在不能宽宥。”
这就相当于立下了宗旨：汪寿慈是决不能轻易被释放的。一旁的幕僚大多都是翰林出身，学的也是孔儒之道，孔夫子有云：“杀父者，己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因此替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举，如今文心若要严惩，多有违背经筵道理之嫌，因此大多面露难色，一言不发。只有一个少年站起身劝到：“文大人，所谓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汪寿慈其父之死若是私仇，汪寿慈此举乃是壮举。其父若是犯罪而诛，汪寿慈乃是公仇私报，自当受严惩。而朝廷向来有议亲议贵之礼，望大人明察。”
所谓议亲议贵，便是议罪时对皇家亲贵有减罪之规定，而泰山派当今师祖之独女正是皇上二子郑郡王的王妃，泰山派更是执武林牛耳长达十余年。所谓亲贵，身为泰山派三尊之一的汪寿慈自然身居此列。
文心对此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提及，因此高声说到：“他再有多大的靠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不能按杀人罪论，那便按阻截钦差大臣车驾，打伤钦差护卫之罪论处。”
所谓钦差，乃是奉皇命而来，礼仪规制已然同一品大员，至于冒犯车驾威仪、打伤钦差护卫者更属行迹恶劣，要从严惩处。
此时幕僚中有精通律法出来解释到：“阻截钦差大臣车驾依律按谋反罪减一等处理，但又有可减罪之处三也，汪寿慈本意是报仇而非阻拦大人车驾，实属无意；至于打伤董护卫则是出于防卫，今其既已就缚，可按自首处置。何况前朝张子季劝汉文帝之故事又有可借鉴之处。”
那人低吟几声，慢慢走了几步，便算了出来：“若其是为江湖私仇而杀人，便不必偿命，依律可判罚金，杖三十，大人再申饬、训诫一番，于情于理足矣。”
文心心里觉得恼火，但这几名幕僚也都是谨饬君子，不会做出什么偏袒别人的事来。因此缓缓喝了口茶，吩咐到：“让裴祥风来见，他知晓的江湖事情多。”
事情结束的很快，一刻钟后连文心也无法再对汪寿慈有所苛责了。汪寿慈之父汪璧乃是死于吕长谦偷袭之下，这事已在当地州府备了案，虽是四十余年前的案子，可案卷齐全，还有数名存活于世的当事人。人证物证俱在，枢密院、天武阁以及刑部这才在抓捕文书上盖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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