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巴陵，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正以一番截然不同的风貌在洛清欢的面前徐徐展开。
下雨了，巴陵的雨，盛在几分烟火。
在行道两旁那兀自飘零的梧桐叶下，铁板烙蛋正油水滋滋地冒着响，一旁的砂石板栗也不甘落寞呛起滚滚的黑烟，临近傍晚，各色摊位前早已人头攒动。
洛清欢一动不动，任凭周身雨丝浸润，汽雾朦胧，他驻足于车站的人潮间已经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气质神异，却阴晦缠身，面带忧色，必是有一番匪夷所思的凶险境遇，来来来，且让老夫为你卜上一卦！”
一个形容邋遢的老头凑了上来，拦在洛清欢面前。那人带着墨镜，还杵着拐，似乎是个瞎子。
巴陵车站位于老城区，外来人口众多，鱼龙混杂，常有不拘一格的所谓得道高人席地而坐，专门截留步履匆匆身心疲惫的外地客。
眼前这年轻娃儿衣着古怪而一看就不像本地人，再加上这风尘仆仆的忧虑慌乱神色，定然是块不小的肥肉。
数位心思活泛的高人们早已蠢蠢欲动，可惜被眼疾手快的冯老赖一马当先再次抢了头筹。揣着竹杖装瞎子的冯老头刚贴上来，满嘴的唾沫星子就准备开闸。
“哈宝，老子冒得闲空，起开！”
洛清欢久居于此都算是个老油子了，自然是不屑一顾，直接一句咒骂，扭头就走。
“诶？啊这……”
被熟悉的腔调劈头盖脸一番臭骂，显然是这老头没能料算到的，直接被骂蒙了。
回过神来的他愣了愣又赶上前去。
“年轻伢子，留步，东南有煞位极天而冲，当有性命之虞，这个方向客不得，客不得呀！”
老头见洛清欢渐行渐远急得垂足顿胸，似乎仍对这到嘴的肥肉飞了而心有不甘。
“脑壳有毛病！”
洛清欢想也没想，本来也没打算去哪，被他这么一激反倒鬼使神差地真往东南去了。
老道人败兴而回，缩进摊子里，拢着袖口一言不发。
“哟，冯老赖，失手了？可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稀罕得紧呐！”
边上一同行打趣道。
这人边调侃边翻弄着冯老头摊前一碗红的流油的麻辣野凫子，吃得嘶哈嘶哈地，估计是被辣到不行，话都说不利索。
老道人沉着脸，眼皮抬都不抬。
“嘁，装莫子清高，这年头，什么活计不栽跟头！不过你带的这下饭菜可忒他娘的辣！吃不惯，吃不惯。”
碰了个冷钉子，这人也没了寒暄的兴致，只得返回自己工位边扒拉白饭边打卡上班。
“来一来，算一算呐，大西北潭家祖传秘法，上算兴国安邦，下算情妇小三，不准不要钱呐！”
短暂地插曲过后，巴陵车站再次恢复到往日的喧嚣。
市东南是旅游开发区，这些年乘着文化旅游的风口，各式仿古建筑如雨后春笋般依托着巴陵古城楼拔地而起，花鼓社戏，楼船灯会，大大小小的传统民俗活动也逐渐恢复，商铺如林，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哎，那边那谁，细伢子，莫再往前客，前边客不得！”
似乎有人在争吵些什么，洛清欢也没在意。
他漫无目的逛着庙会，走马观花般，热热闹闹的场面似乎和他有些格格不入。
夜深露浓，气温似乎降了不少，走了许久，巷子似乎还看不到尽头，游人也越来越少，洛清欢紧了紧衣口，抬眼望向前方，氤氲的雾色里，粉妆红袖，阑珊灯火，影影绰绰的愈发几分柔媚。
“瞧，又一个……”
“唉，还是个孩子，可惜了……”
稀稀落落的行人神色诡异，还时不时凑在一起边往洛清欢身上瞟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嘘，别说了，要是被发现，咱们都得死！”
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一空，叫卖吆喝声突兀地再度响起，行人们再度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往来于巷子之间。
“嗯？”
方才还冷冷清清的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了，走了这么久，早出了繁华地段，这里应该人迹罕至很偏了才对，洛清欢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经过的行人都挂着一副惨白的面容，行为举止也仿若木偶泥胎般一板一眼不带任何多余的动作，一个个有条不紊规规矩矩的模样，反倒让洛清欢心中起了些疑。
细心看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双目却空洞无神，极其诡异。
“客官，看个香囊吧。”
洛清欢背后一个摊主突然凑了上来，冷冷地低声询问。
“不……不要！”
洛清欢冷不丁吓了一跳，哪有心思看什么香囊，连忙摇头摆手直接拒绝。
“求吉祈福，驱恶辟邪，客官，看个香囊吧！”
摊主并未气馁，语气冷淡但十分坚持。
“真的不需要！”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客官，看个香囊吧！”
摊主面白如纸，眼神空洞，乌紫色的唇瓣正自顾自的发出机械而冰冷的一字一句。
“客官！看个香囊吧！”
洛清欢瞬间毛骨悚然，连连后退。
这一退不要紧，只听得啪地一声，一个模样精致的工艺葫芦被踩碎了，洛清欢也被绊得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地，周围的一个个摊主和行人被这计划外的声音一惊，纷纷扭过惨白的脸齐刷刷看了过来！
“完了，全完了，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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