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又往上睇去,郜攀静静地等他说下去,他的脸上既无奋亢,也没怒愤,他的表情只是专心,甚至近乎没有表情。这是黄展最“怕”的表情,因为在这“表情”里,谁也看不出对方内心里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第二种可能是他体内七八种病症互相克制,病魔克制残疾所带来的痛楚,一时发作不出来。”
“第三种可能呢?”
郜攀问。
“奇迹。”
黄展答。
奇迹。
天下间还找不出理由来解释的事,还可以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奇迹!
“按照道理,这个人的病情和身体上残废,早该死了三四年了,可是到今天,他仍然活着,而且还可以支持‘极光楼’浩繁的重责,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郜攀默然沉思。
像他这样的人,今天的地位,当然懂得话不必多说,但每一句话说出去都重逾千钧。通常,他反而多聆听别人说话,只有在多聆听的情况下,他的判断才能接近正确,说的话才会更加有力。
所以他很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说,钮公子本来可以等,不必急,因为局势的发展都对他有利,他不必急于解决我们两帮之间的纷争……可是,他却沉不住气,你认为可能是——”下面的话他便不说下去,因为下文应该由黄展来接话。
“他不等,便一定有不便等的理由。”黄展立即把话接下去,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在一个集团里,每个人都难免有自己的位分,有的人说话要直接些,有的人说话应该保留些,有的人在做“好人”,有的人就不惜要当“坏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和在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正如不知自己位分的人一般,迟早会在集团的组织里淘汰出去。黄展的地位一向稳如泰山,他自知跟自己在行事分寸上的掌握大有关系。“也就是说,这跟我们以前所估计的局势不一样。”
“本来是:时间与局势,都对他有利。”郜攀开了个话头。
“现在是:局势对他有利,时间却很可能对我们有利。”黄展道。
“你指的是:他的身体不行了?”郜攀问得非常非常地小心、十分十分地谨慎。
黄展目若电闪,迅疾地逡巡了一遍,才自牙缝里透出一个字来:
“是。”
郜攀立即满意。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答案。
这答案不只关系到个人的生死,甚至十几万人的成败,整座城的兴亡,未来江湖武林的走向。
因为这个答案是黄展嘴里说出来的。
有时候,黄展说的话,要比圣旨还有效。因为圣旨虽然绝对权威,但君主仍极可能昏昧,黄展却肯定英明。
就算他要判断的对象是郜攀,甚且是他自己,他都可以做到客观公平。
黄展说完了这句话,用袖子轻轻抹去他额上的汗珠。
——他说这句话,似比跟人交手还要艰辛。
——其实一个人对人对事的判断力,每一下评价都是毕生经验,眼光之所聚,跟以全副功力与人相搏的费神耗力应是不分轩轾的。
郜攀自屋顶上下来,方才外头下着雨,他身上却不沾半点湿痕。
黄展这时反问了一句:“七天后之约,盟主的意下如何?”
他很少问话。
对郜攀,他知道自己应该多答,不该多问。
除非他知道他的问题是必须的。
其实在郜攀的心目中,黄展的问题往往就像他的答案一般有分量,“既然时间对我们有利,我们何不尽量拖延时间?”
黄展微微一叹。
郜攀立即觉察到,所以他问:“你担心。”
黄展点点头。
郜攀道:“你担心什么?”
黄展道:“他既然要速战速决,就不会让我们有机会拖延,而且……”
郜攀问:“而且什么?”
黄展幽幽道:“而且‘极光楼’除了钮豪还着一个曾盛神。”
郜攀闻言,不由的闭目。
半响后才开口道:“当年那一夜,确实是我看走眼了,他们成长的太快了。”
黄展闻言似一怔,但随即又说:“钮豪、曾盛神确实是当世人杰,短短数年便创下这般基业,我曾听说,‘极光楼’原来还有着一位副楼主……”
“不错,倘若此人还在,现今的‘霸道盟’或许已是‘极光楼’的囊中之物。”郜攀目光如炬。
“方才我后背如芒在刺,想来曾盛神就在楼外。”黄展看了一眼郜攀。
郜攀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来了,他的箭也确实对准了你,方才若是钮公子点头,只怕你已被当场射杀,不用怀疑,曾盛神身为‘天下第一弓手’他有这个实力。”
“我从未怀疑过,洛阳三杰,电腿、天弓、君子剑,三人一出,神阻杀神。”黄展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着郜攀说明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黄展忽改用另一种语调问:“总盟主有没有注意到另外三人中的那两个年轻人?”
郜攀也忍不住长叹:“这个时候却出来了两个这样的人,实在是始料未及。”
黄展问:“总盟主知道这两人是谁吗?”
郜攀道:“我等你告诉我。”
黄展道:“我只知道他们一个姓墨,是一个包子铺老板,为人个性古怪奇特,做事也特立独行。前不久还卷入了一场关于横刀、绝剑、对眼影的案子里。一个姓楚,很有点身手,是个读书人。他身边的女人姓云,我以为他们两人只要再熬两三个月,只要等到乡试完后,便会离开姑苏,没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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